读《束星北档案》

2006-08-04 12:30 阅读(?)评论(0)

 

读《束星北档案》

袁峻

 

很早的时候就听说过束星北的名字,不仅知道他是物理大师李政道、吴健雄等人的老师,还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。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束先生,但是由于我的父母曾经住在鱼山路26号,而且,在我小的时候,我也经常能见到那些曾经住过鱼山路26号的老先生们,所以也偶尔能听到关于束先生的一些轶事。年初,听母亲说起作家出版社出了一本《束星北档案》(下称《档案》),便到处去找。无奈,走遍了海口的书店也没能找到这本书,只好找个去北京的机会,把书买了回来。

翻阅着这本《档案》,在慨叹时光如水的同时,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。一则,我从来没有看过哪本书里,出现过这么多能勾起我回忆的,我熟悉的人的名字:冯沅君、陆侃如、萧涤飞、吴富恒、张蔚华、王仲荦(书中误写为王仲莹)、童书业、周北屏、郭贻诚等等,以及在我出生前就已经仙逝的刘遵宪先生,很有一种亲切的感觉;二则,这些我熟悉的人物大多都已经作古,因此难免有些伤感。看到他们的名字,不由得就忆起了他们:不苟言笑的吴先生,平易近人的萧先生,朴素的冯先生,不拘小节的童先生。当然,我最熟悉的当是王先生和陆先生。由于我和王先生的小儿子差不多大,小学时,有一段时间差不多天天在他们家玩。即使我们从王先生的书房,打到客厅。王先生也会像弥勒佛似的坐在沙发里看着我们乐;而陆先生生病后,有一度是我姥姥天天在家里给他做好饭,由我和我哥轮流送去,就这样和陆先生也算是成了忘年交吧。我大概是山大院子里少有的可以直接敲陆先生家门去看电视的孩子,陆先生也喜欢看足球,所以,那时的很多足球比赛,我都是在陆先生家看的。除此之外,我至今和他们中的一些后辈们,有着密切的联系。即便是我从未某面的束先生的儿子束义新,我想,当时,在鱼山路26号院里,追着我父亲要鞭炮和糖果,不给买就骂臭鸭蛋的那群捣蛋鬼中,肯定有他。

 《档案》一书的封面上,有一段束义新回忆束先生被逮捕时的情景:只有父亲是平静的,好像一切早有所知。他从房间被一个人出来时,手里拿着一本书,后来我才知道,他拿的那本书是1954年颁布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》。此情此景,不由得使我想起一些回忆录里写过的另一幕:在浩劫中,红卫兵冲进中南海揪斗当时的国家主席刘少奇,并对他进行了非人的摧残。当红卫兵小将再次闯进刘主席家准备再次揪斗的时候,刘主席也是拿了一本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》,并怒斥来人:我是共和国主席,是受法律保护的,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。两个场景是何等的相似啊。然而,当共和国的宪法不能保护一个普通公民的时候,她最终也就不能保护共和国的主席。

透过《档案》,我彷佛看到了1950年代山东大学的辉煌。不说山大校园的风光和气候,不提《文史哲》在全球的影响,我们只要看看这些大名鼎鼎的名字,我们就可以知道山大在全国高校中的地位。在此,我们不妨再把那些精英的名字复述一下:生物系的童第周;海洋系的曾呈奎、数学系的李先正,化学系的刘遵宪;物理系的郭贻诚、周北屏、王普、当然还有束星北先生;外文系的吴富恒;中文系:陆侃如,王统照,冯沅君,萧涤飞,黄孝纾,丁西林,高亨,高兰,殷孟伦;历史系:杨向奎,丁山,张维华,赵俪生、童书业,王仲荦等等。那时的山东大学,不仅在山东是首屈一指的,在全国,也是一流的。有些学科(如历史,文学,生物、物理)是可以和北大、清华一争高下的。50年过去了,随着老先生们的故去,山大往日的“风光”已不在。到了1980年代中期,山大历史系随着王先生的去世,居然没有了“博士导师”,为了能保留下来这个博士点,还要从外面请个“博导”回来,以装门面。读着《档案》,就使我不由得联想起前面提到的这些大师们的坎坷经历。我以为,束星北先生的遭遇就是同时期这些高级知识分子遭遇的一个浓缩。而束先生等人的沉沦,则更昭示了山东大学的沉沦。愿山东大学不再沉沦。

《档案》中有这样一段描述:周恩来总理在1972年接见李政道时,不无忧虑地说到中国科学和教育人才断层的问题,并希望李先生能介绍些海外之士到中国来讲学。李政道却表示:中国不缺解决“断层”的人才和老师。李先生之所以敢这么说,是因为“我的老师束星北就在国内”。30多年过去了,如果我们现在问李先生类似的问题,李先生还有这么十足的底气吗?《档案》中还有这样一段描述:1937年,世界著名的原子物理学家玻尔专程到浙江大学作学术报告,束先生和王淦昌先生等全程陪同(期间,束先生甚至和玻尔先生争论起来)。当有些师生向玻尔先生询问出国深造的途径时,玻尔先生的回答是:中国有束星白、王淦昌这么好的物理学家,你们为什么还要跑到外边去学习物理呢?60多年过去了,束先生和王先生都已故去。我不知道,在今天,还有谁敢说类似的话?

今天,我们的大学越来越多,也越来越大(据说:山东大学已经大得占了小半个济南了,校内的班车单程就要跑半个小时)。可是,我们的高等教育的水平究竟如何呢?我们的大学和世界一流大学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呢?这确实是应该值得我们正视的问题。最近,有一位老者说:中国大陆学者“20年内有望问鼎诺贝尔奖”。此话一出,立刻挑起了国人跃跃欲试的冲动。俗话说,人将就木,其言也善。老人嘛,自然会说点别人爱听的话。媒体的炒作也就罢了,如果我们的大学校长们也拿它来当真,那可真是天大的悲哀了。

(写于200684

  最后修改于 2010-07-21 22:35    阅读(?)评论(0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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